罗尔的回忆

他从未沉浸在自己过去所创造的辉煌中，过度的关注也会让他感到很不自在。2017 年 3 月，沃尔特·罗尔（Walter Röhrl），这位有史以来最杰出的拉力赛车手将迎来他的 70 岁生日。值此之际，罗尔在家中接受了《Christophorus》的专访，从他存放照片的宝盒中拿出了七张记载他一生中最具特殊意义的时刻的照片，回忆起那些美丽的邂逅和他职业生涯中的里程碑。

1) 一切的开始

没有我的朋友兼滑雪同伴赫伯特·马瑞赛克（Herbert Marecek），我根本不可能成为一名拉力赛职业车手。在我们上山的路上，他对我说，“你车开得这么好，应该去试试当一名拉力赛车手或赛道车手。”我笑着答道，“别瞎说了，我可承担不起费用。”他说，“要是我给你弄一辆车，不用你花一分钱，你愿不愿意试试？”我回答道“好吧，要是不用我出钱的话，我倒是可以试试看。”之后他就为我准备了许多部车，有向朋友借的，也有车商的展示车。赫伯特一直不断地鼓励着我。1970 年，他卖掉了他父亲留给他的股份，花 15,000 马克买了一辆已经跑了 12 万公里的老款 Safari 保时捷。我们开着这辆车参加了巴伐利亚拉力赛，也是欧洲锦标赛的资格赛。其实，这只是我第五次参加拉力赛，但直到汽车抛锚为止我们 一直遥遥领先。早在前几次拉力赛结束后，赫伯特就曾在寄往多家专业赛车杂志的信中写道，“我的朋友沃尔特是世界上最杰出的车手。你们应该帮他弄一份厂队车手的合同。”这一次终于得到了回复，《拉力赛车》的主编为我们介绍了一家汽车制造商，我一下就赢得了参加下一届拉力赛欧洲锦标赛的资格。我一跃登上了 FIA （国际汽联）排行榜前 20。我辞去了在雷根斯堡主教区的工作，然后将这一好消息告诉了我母亲——我成为了一名拉力赛车手！

2) 完美征服所有雪道

哦，这是和弗兰茨一起滑雪……。有一段时间我们的关系非常紧密，因为他的经纪人罗伯特·施万（Robert Schwan）也是我的经纪人。弗兰茨·贝肯鲍尔（Franz Beckenbauer）成功地说服我成为了 “探雪者”的一员，这是一个由 15 个知名人士组成的小团体，每年我们会聚集在奥地利的滑雪胜地上陶恩小镇一起滑雪。塞普·迈耶（Sepp Maier）、威利·霍尔多夫（Willi Holdorf）、马克斯·劳伦斯（Max Lorenz）、乌维·席勒（Uwe Seeler）以及许多其他人都是其中的一员。有些人滑得很好，有些人稍逊一筹。在合同上我被禁止滑雪，因为如果我受伤了，将不会再有任何收入。但我对钱从来都不感兴趣。我一直都没放弃过滑雪，毕竟我在开始参加汽车拉力赛之前就已经是一名国家认可的滑雪教练了。我在德国以全国第四名的成绩获得了教练证书，甚至曾经被德国滑雪协会的滑雪教练团队征召过。当时人们都这样说，罗尔就是对速度上瘾，滑雪滑得快，开车也开得快。但更确切地说，速度会让我感到恐惧，我追求的不是速度而是完美。我希望能够在滑雪板上自然地滑进，就仿佛我的脚下空无一物。驾驶赛车时，我希望它能够随着我手指的操作准确做到我想要的动作。只有这样，我才会心满意足。

3) 对自行车的热情

我很早就发现，骑自行车是种很理想的健身训练方法，之后它成为了我最大的爱好之一。从 80 年代中期到 90 年代中期，我每年都要骑行 8,000 至 10,000 公里。我曾与德国滑雪国家队的教练库诺·麦斯曼（Kuno Messmann）一起完成过许多次自行车马拉松，也曾参加过奥地利大钟山的山地自行车赛。当时，在环奥地利自行车赛中，大钟山赛段的记录是 56 分钟，我的用时是 1 小时 6 分钟。最美妙的就是在意大利或法国与艾迪·莫克斯（Eddy Merckx）来一次骑行之旅。十多个自行车狂热爱好者聚集在一起，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是曾经的环法车手。我们沿着比赛的每日路段骑了上百公里，在峡谷中我们始终聚在一起，但每当前方出现山隘口，我们就会高喊：冲啊！我连续三年在爬坡路段获胜，在这方面没人能超过我。今天我仍然钟爱骑自行车，但现在更多的是骑山地车，而不再是公路自行车。

4) 人生目标——蒙特卡洛夺冠

我从未憧憬过成为世界冠军，但赢得一次蒙特卡洛拉力赛，这个最具传奇色彩的拉力赛，哪怕只有一次，这才是我的人生目标。我当时经常这样说，只要我赢过一次蒙特卡洛，我就告别赛场。我开车并不是为了赚钱。我只是想要试一试能不能实现梦想，或者说是不是最好的车手，这就是我的动力所在。在许多夺冠的照片上，都会看到我严肃的表情，而不是庆祝胜利。我就是这样的性格，沉闷寡言多于欢呼雀跃。当我在终点走出赛车时，我会感到满足，因为我完美地完成了我的工作，然后将这件事就此结束。但是当我于 1980 年在蒙特卡洛获胜时，我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整整三天我都兴奋无比。在我此前的生命中，没有什么能够与此相比，我已经实现了我曾经的一切梦想。此后我确实想过就此退役。我的副驾驶克里斯蒂安·盖斯特多弗尔（Christian Geistdörfer）对我说，“你脑袋进水了！你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现在却说要放弃。”我的妻子也是同样的意见，“你疯了，开车不正是你最爱做的事么！如果你现在放弃，那你就真是失心疯了。”没错，我喜欢汽车拉力赛，但不喜欢它给我带来的巨大关注度。之后我想通了，这种事情是无法避免的，我最终说服了我自己继续比赛。这是件幸运的事。

5) 痛苦的中途退赛

与蒙特卡洛和新西兰一样，意大利托斯卡纳的圣雷莫拉力赛也是我最喜欢的拉力赛。1981 年，我当时还没有与保时捷签约，而是另  一家汽车制造商，但这家汽车制造商当时出现了财务困难。因此我得以驾驶一辆保时捷 924 赢得了德国拉力锦标赛。随后，保时捷就希望我驾驶 911 参加圣雷莫拉力赛。我下定决心要赢下这场比赛，因为我希望一次胜利能够说服保时捷让厂车参加拉力赛。圣雷莫拉力赛的第一天是沥青路赛段，我一路领先。接下来的两天是碎石路，在这种路面上，四驱赛车当然开得更快。我们的计算是，如果对手的四驱赛车没有在这两天领先我们超过 4 分钟，那么接下来一夜的沥青路段就足够我们赶超对手。在完成碎石路段的最后一次检查后，我们仅落后了 2 分 10 秒。胜利仿佛就在眼前，直到车上的一条半轴断了。这是我整个职业生涯中最痛苦的中途退赛。我之后病了四周，这场失利对我打击很大。

6) 冠军与大师

赫伯特·冯·卡拉扬（Herbert von Karajan）是一名汽车爱好者。这位举世闻名的指挥家一直想认识我，于是通过费迪南德·皮耶希博士（Ferdinand Piëch）的介绍我有幸结识了这位艺术家。我驾车前往卡拉扬在阿尼夫的家中，这位大师跟我打招呼道“您知道我为什么想坐您的车吗？”，“因为您认识皮耶希先生，也因为我们都拥有同一款车”，“不，不，您知道，我有一艘帆船，一只天鹅。我的飞机是双引擎的猎鹰型飞机，是同类飞机中最好的。我从来都只追求最好的，因此我想和您一起驾车。”我们驾车离开阿尼夫向哈莱恩方向驶进坦恩山区。开了一会儿后，卡拉扬突然说道，“我在视频中看到您用左脚踩刹车。您是怎样做到的，能让我看看吗？”我回答说，“这需要将车开到物理极限，也就是说非常非常快。”卡拉扬说，“路上也没有别的车，您就放心加速吧。如果有左弯道，我替您往前看。”接下来当我们遇到左弯道时，他真的将头远远探出仪表盘贴在挡风玻璃上，每次都会大喊，“没车，快开！”临别时他对我说，“我先练一练，然后再叫您过来。”之后的两年里我经常会去拜访他。开车让他异常开心。他许诺说，“只要是我的演奏会都会有您的位置。如果您想听演奏会，我的飞机随时待命送您过去。”这个提议深得我心，但我从未要求兑现过，因为那个时候我的日程一直都排得满满当当的。

7) 难以置信的胜利

我在 1987 年从汽车拉力赛退役之后，也告别了公路汽车赛。但是当汉斯·约翰西姆·施杜克（Hans-Joachim Stuck）被停赛时，我一度曾代替他出赛。1988 年，我参加了在尼亚加拉大瀑布举办的泛美系列赛。起伏不平的市内路面紧挨着混凝土城墙，这意味着路旁没有丝毫的空余空间。这对于公路车手是致命的，因为他们不敢挑战极限。但我们拉力赛车手却习以为常。在赛前训练中，我的圈速领先了 2.6 秒。美国人说，“这只是运气！你们看到没，他离墙边只有一只手不到的距离。像他这样明天开不了五圈！”第二天比赛时，气温高达 40 度，空气湿度达到 100%。整场比赛用了 3 个多小时，所有车手都被我超圈，包括第二名的斯科特·普鲁特（Scott Pruett）。他们都低估了拉力赛车手的精确掌控力。这才是我喜欢的汽车赛。

文字记录 Bernd Zerelles
摄影 Bernhard Huber、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