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驾驶

重在过程：三个团队，三条路线，周游大半个地球。英国的旅行作家布鲁斯·查特文（Bruce Chatwin）曾经写道： “人类真正的家并不是在楼房里，而是在大街上。”外面的世界的确充满了精彩和诱惑，吸引着无数的男男女女。 例如长途驾驶中一路上美丽的风光、非同寻常的经历和令人难忘的印象。

究竟是什么动力驱使着人们，敢于去尝试不同寻常的事情，面对难以预测的危险，不断去试探自己底线甚至想要超越它？是内心的躁动？是想要打破纪录的野心？是想要向世界证明自己的实力？还是仅仅是肾上腺激素在作怪，让人沉迷于极端经历下的快感之中？

扬・卡尔玛（Jan Kalmar）说：“所有这些原因都有一些吧，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对于这位丹麦人来说，这场号称“最长距离驾驶”的长途旅行，一方面是对极限体验和创新纪录的追逐与挑战，另一方面也是对平庸而繁琐的日常生活的 一种脱逃。卡尔玛曾经在非洲的内陆遇到过危险，对此他仅仅是报以微笑地置之不理，不屑提起，“我更害怕的是，度假时必须躺在沙滩上一周，终日无所事事。”

现代心理学上把扬・卡尔玛这类性格的人称为“高刺激寻求者”，指的是喜欢寻求精神刺激的人群。研究显示，在他们的大脑里，对强烈刺激和体验的欲望，超过了对危险的恐惧。他们的脉搏在承受压力的情况下跳动得相对平稳一些。对于这个特殊群体的这种特性是否来自于遗传，科学家们的意见不一，就像对待动机本身这个问题一样，各持己见。毕竟每个喜欢追求极端体验的人都各不相同，情况千差万别。

对于长途驾驶者来说，兴奋从挑选路线时就开始了。有些人选择驾驶一辆经典的保时捷，从北京出发驶往巴黎，认为这绝对是一种愉悦的经历，甚至是一种享受；而有些人觉得，驾车横穿喜马拉雅山区，是对女人执行力的一种证明。扬・卡尔玛的决定如何呢？对探险的热爱使他决定，从北角（Nordkap）出发， 一路向南，直至非洲最南部的陆地。

这项长距离赛事最早诞生于 1907 年，当时的《巴黎晨报》号召欧洲所有的汽车制造商，以事实来证明自己汽车的性能。最终，意大利人西皮欧内·博尔盖塞（Scipione Borghese）和路易吉·巴尔济尼（Luigi Barzini）经过 8 周的长途跋涉最终夺冠。在此之后，因为中国和俄罗斯的政局状况，这项比赛停办多年。1997 年，以老爷车拉力赛重新开始举办。2016 年 6 月，来自 25 个国家的 100 多个车队从北京出发，目标是在 5 周之后到达 13,695 公里之外的巴黎。其中，来自黎巴嫩的夏尔贝·哈比卜（Charbel Habib）和他的副驾驶瓦利德·萨玛哈（Walid Samaha）是第一支参加拉力赛的远东车队。

夏尔贝・哈比卜（Charbel Habib）非常惬意地坐在自己位于贝鲁特（Beirut）的办公室里。这位 46 岁的工程师是一家建设控股公司的成立者和首席执行官，在远东和非洲经营得非常成功。他看起来生活得很幸福：“这里的人们对我们所创造的一切感到无比自豪。”哈比卜和他的副驾驶瓦利德・萨玛哈（Walid Samaha），驾驶一辆按原厂设计修复的 1964 年生产的保时捷 356 C，参加了北京到巴黎汽车挑战赛，全程共行驶 14,000 公里。他们不仅仅是作为自己国家的团队首次参赛，还是整个中东地区的第一支参赛团队。

哈比卜透露：“对于一个像自己这样的老爷车爱好者，北京到巴黎汽车挑战赛绝对是一场终极的考验。”在过去这一年的第六届老爷车拉力赛中，有来自 25 个国家的 100 多个团队从起点出发。哈比卜和萨玛哈，这两个首次参加长途耐力赛的选手，取得了相当出色的成绩：总排名第 24 位，在 1945 至 1965 年间生产两升以下发动机组别里排名第 2 位。哈比卜满意地说：“沿途一百多个时间控制点，我们没有错过一个，也因此收获了一枚金牌”，令他特别高兴的是：“没有一辆福特野马比我们提前到达目的地旺多姆广场（Place Vendôme）。

您为什么选择了一辆保时捷 356 来参加这次的挑战赛呢？
我们想选择一款特别经典的车型，哪怕这辆保时捷并没有配置顶级的性能。这辆车原本可达到的最高时速为 175 公里，我们在整个拉力赛过程中最多只开到 100 公里。当然，这也和车的超级负重有关，我们带了很多装备，像帐篷、衣服、水等。

整个旅途当中，有什么事让您觉得特别值得一提吗？
大约在赛程一半的时候，我们位于俄罗斯广无人烟的荒凉地带，为了准备下一阶段的赛事，大家持续工作到深夜。第二天，因为睡眠不足，我们都没有关注路程指南，而是跟在前面一辆竞争车队的后面。当它突然拐弯后，我们对照路程指南才发现，车队已经偏离正确路线很远了。我们赶快开启导航系统，却没有任何反应，只好赶超前面的车队，停下来询问，他们是否是按照路程指南来行使的。司机回答：“不是的，我们不是前往目的地，而是去别的地方。”这件事令我们损失了很多时间，但最终还是在截止时间前 30 秒到达了时间控制点。

您所面临过的最大困 难是什么？
在蒙古境内，倾盆大雨令我们寸步难行，更糟糕的是尘土。我们的 356 配备的是原装空气过滤器。而这一路上，仅仅是土路就达 3,000 公里，由于路面不平而引起的极度颠簸，令过滤器从托架里掉了出来。这样，车的内部空间里就变得尘土飞扬，而这导致了更加严重的后果。在我们更换了空气过滤器后，发动机突然出现了故障。幸亏我们通过选择一条近路而赢得了更长的休息时间。经过两个通宵的工作，我们终于成功地把发动机修好了。

在整个比赛过程中，您是否想到过放弃？
当然，甚至在比赛刚开始就想过。因为我们对荒漠导航非常没有经验，所以彻底迷路了。在快接近终点的时候，我们也曾动摇过，因为大家都非常疲倦了，要不是我们已经如此接近终点，肯定就放弃了。巴黎几乎就在眼前了，所以肯定不能放弃了。

印度女车手尼迪·蒂瓦里（Nidhi Tiwari）和搭档奈哈·萨丹南达（Neha V. Sadananda）于 2016 年夏天，驾驶一辆量产保时捷卡宴，历时 22 天横穿 12 座喜马拉雅山隘口，全程 4,000 公里。途径全世界最高的两条山区公路：海拔大约 5,500 米的卡顿拉山口公路（Khardung La）和马尔斯米克拉公路(Marsimik La)。这两位三十出头的印度女车手并不是出于对驾驶的纯粹热爱和享受而选择驾驶这辆“超级越野车”，她们更希望通过此举引起人们的关注，因为印度妇女在出行和自主权利方面，仍然受到很大的限制。

尼迪·蒂瓦里（Nidhi Tiwari）难以保持内心的平静：“你根本想象不到，我在去卡顿拉山口的路上超越了 12 辆出租车，后来他们一起站在我面前，对这辆卡宴的惊叹溢于言表，并很认真地请求我，可不可以向他们展示一下，怎样如此之快地驾驶这辆车。这些刚才还对我怒目相向的男人们，突然变得如此温和而友好。”

海拔 5,606 米高的卡顿拉山口，是世界上机动车可以行驶的最高山路，是喜马拉雅山区极限越野驾驶路线的一部分。2016 年夏天，蒂瓦里征服了这里：一辆保时捷卡宴，历时 18 天，驰骋 4,000 公里，横穿这座充满神秘色彩的高山地区。

这位 36 岁的女人是两个儿子的妈妈，家住新德里，以她成立的“妇女无边界”组织的名义，参加此类长途驾驶的赛事。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善自己国家妇女的社会地位。这其中妇女的出行是一个重要的问题，印度人口的一半是妇女，但真正能自己开车的妇女却少之又少。蒂瓦里认为：“如果一名妇女不能自由的外出行动，就不可能真正发挥自己的潜力。极限越野驾驶是一个很好的活动，借此可以引起公众对这个问题的关注。”

女车手参加极限越野驾驶，是很少见的，这一点不仅在印 度如此。是什么力量驱使您参加这个活动？
也许听起来令人吃惊，最开始的理由是很实际的。在我没有孩子之前，曾经是一名户外向导，所以经常置身于大自然中。在我有了孩子之后，也绝对不想放弃这一点。所以我开始考虑，怎样才能和儿子们一起去喜马拉雅山区之类的地方。2007 年，我第一次开着一辆越野车出发了，带着我的母亲、姨母和我的孩子们，当时小儿子才一岁。这次旅行算是我人生的一大转折点。

为什么这么说呢？
从那以后，这样的旅行我每年至少做一次，有时候也独自一人，没有家庭的陪伴。曾经有一次我孤身一人被困在高山的雪地里，当时我还没有卡宴。在严寒的零下气温里，我必须在车里过夜，因为救援第二天才能赶到。当时我就想：如果你能克服这一次的考验，一定也能战胜其他更多的挑战。这就是“极限越野驾驶”想法的诞生，也是“妇女无边界”组织的萌芽。

最开始您的组织有几位成员？
一个都没有，就我自己。但我立志要让印度的妇女了解并会利用汽车，借此来实现自己对自由和探险的向往。我想帮助她们，凭借自己的力量来完成极限驾驶旅行，不需要一个男人的帮助。这是可行的，我们的队伍正在不断壮大。

在 4,000 公里的喜马拉雅山区之旅后，听说您又在计划下一次的长途驾驶旅行，它还将是这个年轻组织的创纪录之旅。
对，我想在今年和5位其他妇女一起，进行首次印度人的北极探险。80 天，35,000 公里，非常令人期待。

从北角（Nordkap）到非洲最南端：2015 年 5 月，丹麦人扬·卡尔玛（Jan Kalmar）和他的副驾驶南非人肖恩·尼奥（Shaun Neill）以及立陶宛人维多达斯·米留斯（Vitoldas Milius）驾驶着一辆涂有斑马条纹的保时捷卡宴，历时 8 天 21 小时 3 分钟，驶完全程 17,450 公里，超越了以往所有的车队，创下了最新记录。在 2015 年，卡尔玛曾经在同一条路线上，体会到什么叫功亏一篑：他们的车在坦桑尼亚撞了一匹斑马之后，不得不提前放弃破纪录的打算。

在哥本哈根的阳光下，扬·卡尔玛微笑着说：“准备？根本无法准备。”他和自己的“最长驾驶”团队一起征服过无数的旅程，大家随时要做好应对突发事件的准备。对这位丹麦人来说，最好的准备就是随时令自己保持最好的状态。但是在像“由北向南 2.0”这种长途驾驶之前，有一点非常重要，不能所有的成员都睡足了出发。卡尔玛解释说：“在出发的时候，你越困越好。三位车手不应该在同一时间开始困倦，这一点十分重要，否则注定失败。谁最早去睡觉，对团队最有利。”

通常很小的意外事件能够威胁到整个企业的存亡，卡尔玛与他的队员肖恩·尼奥以及维多达斯·米留斯在从北角到南非埃塞尔比亚的漫长旅途中，也经历了类似的事情。在最初的路线规划里，他们选中非洲东部的一处加油站，在此可以获得高品质的柴油。途中，因为轮胎的受损他们浪费了时间，就忘记去加油了。所以后来被迫使用了其他加油站的燃油，结果因为廉价的柴油而引起了一系列的大麻烦。最后，争取最好成绩的梦想成为泡影。有关事前准备的话题就先说到这儿吧。

在您的新纪录驾驶过程中，曾经没日没夜地连续行驶。这怎么可能呢？至少，您怎么睡觉？在哪里睡觉呢？
在我们两次的“由北向南”旅途中，都是三位成员。当一个人在驾驶时，另一个人在副驾驶位置上休息或打盹。第三个人在床上睡觉，由我们的卡宴后排座椅折叠而成。对于这种超长距离的旅行，人不可能一直只坐着睡觉，必须有躺着睡觉的可能性。

在“由北向南 2.0”中，您选择了一段近路，为什么？
穿越叙利亚的路段因为当地的战事不得不放弃，所以必须从伊斯坦布尔飞往埃及。在那里，我们必须休整长达 19 个小时，这相当于途径叙利亚路线平均时速 90 公里所需要的时间。然后我们才从埃及继续出发。

后来在坦桑尼亚又出 现了问题……
对，那里有人给我们指错了路，结果绕道达 300 公里之多。所以我们远远落后于原本的计划时间，不得不以极限速度追加时间。多亏这辆车不负众望，在我们行驶了几千公里进入南非后，离最终打破纪录只落后了区区 11 分钟。

您的车油箱容量是多少？
准确说有两个储备箱：一个装洗漱和紧急饮用水，容量为 50 升，还有一个 215 升柴油箱，可供行驶 2,500 公里。这个油箱由许多子单元组成，可以把高质量的柴油和沿途买来的普通质量的柴油按最佳比例混合使用，这样对发动机比较好。

您的下次创纪录之旅什 么时候开始？
今年，我们将驾驶两辆保时捷卡宴，共 5 位队员，从阿拉斯加北部的普拉德霍湾（Prudhoe Bay）出发，开始具有传奇色彩的泛美越野。23,000 公里不停歇，直达火地岛，只配备一组轮胎。这次旅行的计划时间长达 2,000 小时，而泛美越野迄今为止的最高记录是 11 天 17 小时 22 分钟。这意味着，我们必须加快速度。

作者 Thomas Lötz
摄影 Charbel Habib, Nidhi Tiwari, Jan Kalmar